第二天晚上的会议,一切进展得异常顺利。这次没有任何突如其来的“任务”。我为大家制定了手势暗号,而且还演示了以下。手语太复杂也难学,因此我想还是手势暗号更好记。
云柊楑制定了目标,黎中允也一起献计。而神父则继续祈祷着,他已然有些神神叨叨,不停念叨着是主降下惩罚了。看上去死亡带来的打击不深。虽然并不明显,然云柊楑显然认为神父这样传播恐慌的做法很不好。
当天晚上,进入宿舍后,正如云柊楑所说的,墙面上出现了一扇门。推开后,里面是厕所。一个白色马桶和洗手池,剩余的依旧是如同恶趣味般被涂红的墙壁。
接下来两天,我们什么收获都没有。而大家的情绪也越来越紧张,当大厅角落柜子上的刀具掉落时,林子然终于崩溃。他被惊吓到大声尖叫,同时充满恐惧。
死神降临在他的头上。
第五天,第二个任务终于出现。
……
当我们从床上醒来时,纯黄的墙壁上又出现了鲜红的大字。它的醒目和突然我早已习惯不少,可在早晨时突然看见着实意外。
任务二:
任务内容:坐在会议桌上,并祷告。
要求:祷告者需要出声,个人荧幕的侦测器亮起绿灯则通过,通过的标准与音量强度有关,密室内剩余九人都必须参加。
规定时间:中午十二点之后则任务无效。
任务奖励:给予八部可随身携带的静音智能手机,启用<档案室>的使用权限。
其他:任务期间不受第二法则限制,但第一法则依旧生效。
……
离八点半房门开启还有一段时间,大家纷纷坐起,云柊楑依旧走上前,仔细地观察。
对她来说,或许当一个记者并不合适,做侦探更能发挥她非凡的观察力。
我揉着头发,决定先去洗漱。唯有早上醒来的一刻,和夜晚入睡时,被黑暗宁静包围时,是能够放松下来的时刻。
所有人的眼眶下都是低沉的黑色,冷漠和一种极具穿透力的死寂散播在每个人心中。
望着这一排水龙头和洗水池,平展的镜面映出身后厕所隔间黄色的门,涂鸦着红色的笑脸。清水冲击脸庞,我已经准备好应对接下来的任务。
我走到女孩的床边,她也已经起来,想要通知她任务内容只能等到了会议桌上后。她自己用脚跟敲击着地面,听着回音判断位置。做的相当熟练,很快就自己走进了洗手间。洗漱和其他一切都可以靠自己完成,我最初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。
青黎很坚强,只要能够制造声响,即使双目看不见,也能靠听回音清楚地知道周围的环境。
这时我注意到了她的腕表,上面没有任何荧幕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小小的凸起。这是盲人手表的设计,那么这腕表应该是改造来的。而我们手上的腕表也与智能表异常相似,一切似乎都暗示着希望。
我转头,再次盯着墙面上血红的大字,将它们全部刻在记忆里。
在大家洗漱完后,过了很久很久,黄色的门开启。
会议桌上,空气如同寒流一般流动,最终汇聚在神父身上。在云柊楑对祷告内容的询问后,我们全都静候着神父的回答。祷词缓缓浮现在屏幕上。
神父:
上帝,请赐予我平静,
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。
给予我勇气,
去改变我能改变的,
赐我智慧,
分辨这两者的区别。
过好我的每一天,
享受你所赐每一刻,
把困苦当成通往平安的道路,
像主耶稣那样,接受这罪恶的世界,
按其现实本相,而非如我所愿 。
相信他会使一切变得美好,
只要我顺服他的旨意;
我可以在此生有合宜的欢乐,
并在永生里,与他永享至福。
阿门。
√(完)
接下来的沉默,是所有人都在思考云柊楑提出的一个方案。
那就是对音量需求大小的测试——从30分贝到45分贝间,究竟超过哪个阈值就能通过任务?
风险巨大,因为音量并不好控制,如果一不小心就超过50分贝,那么死神会来的比林子然那日更快。可无人反驳,这一定是最好的方法。而确认了阈值之后,大家只需要小心翼翼地用不低于它的声音祷告,就能一起通过。
而如果阈值达到五十,或是超过五十,那就立刻停止祷告。停止这风险过大的任务。
将风险降到最小的方法就是,所有的测试由一个人进行,并用荧幕进行记录,发送到公屏上。而这个人只能自告奋勇,没有人能够强逼着他人。
我已经通过发言,将任务的所有细节写下了。在她之前就发送出去。十五分钟的沉默期,还有三分钟。
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,对于无法说话的我来说,又该如何祷告?
这个密室的设计环环相扣,精确又巧妙,没有在细节方面出过错误。那么应该也不会不把我是哑巴的事情计算进去,可事实就是,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的我,却也被要求进行祷告来完成任务。
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是不会出现的。
我开始仔细回忆这整个任务的细节,里面一定有东西被遗漏了,而这才是真正重要的。缺失了这一环,我们就无法通过,而真正的任务上覆盖着的祷告,只是一个掩盖。
三分钟,这段时间内一定会有变故,我又该怎么阻止他们?
我该如何告知他们这些异常?
我双手放在腿上,摸到了口袋里坚硬的手枪。
要求上说着祷告者需要出声,而个人荧幕的侦测器亮起绿灯则通过,通过的标准与音量强度有关。
这里面缺失了一个重要细节,祷告者仅仅被要求出声,却并没有说明一定要发声祷告。通过标准与音量强度有关,却并不提任何关于祷告方面的检查。甚至连祷告内容都未准备,而这一切却还需要询问神父。
这并不寻常,我头脑里紊乱的线开始在重整,而另一个想法却也占据了我的脑袋:获得可以随身携带的手机,究竟是否正确。
这代表着个人之间可以沟通,而如今,强制公开任何交流的状况将不复存在。这时,阴谋、私底的不满、拉拢他人、反抗的可能性,最终分裂。这是我们希望的吗?
我揉了揉疲惫的双眼,看着光挥洒在桌面上,灰尘在中间舞蹈。
二分钟,还没有人发言,更没有人出声祷告。时间随着汗滴向着地面流动,云柊楑闭着眼,对着神父的位置缓缓张嘴。她的口型说的应该是:快点。
神父低头,光从头顶打下阴影,他的整张脸隐没在黑暗中。
他的低语与低诉沙哑,像是真正充满罪的恶人,对着唯一的仁慈倾诉。
上帝,请……静。
低语中,腕表的数值缓缓从<28>走到<35>。
他的低诉模糊不清,轻微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穿梭,最终到我耳里时,几乎要消失。
灯并未亮。
赐我……,
分辨……别。
数值飘动,<34>与<37>闪烁。
……会使……美…,
只要我……;
<35>再次稳稳当当地浮现,保持不变。
阿门。
结束,灯并未亮。
神父的眉头紧皱,他还要继续试验下去,可这高强度的紧张感已经要撕碎他的神经。他调整了一下呼吸,脸上顿时浮现出轻松。
他似乎在心里祷告,并慢慢地随着它的流动,自然地出声。低沉的嗓音里掺杂着他的虔诚,最终只剩下虔诚。
腕表上的数值稳定在<40>,灯并未亮。
神父打算再次尝试,这时我的沉默期已经结束,因而那早已准备好的说辞,立刻就发送了出去。
白翎:
请大家停止祷告,仔细地听我说。
我在这个任务的描述中发现了一个漏洞,这是只有我才能发现的漏洞。如果我不在此时提出,那么恐怕我们永远无法完成任务。我在几个月前就丧失了语言能力,换句话说,我是个哑巴。
因此,如果这个祷告必须出声,那么我是永远无法完成祷告的。我考虑了很久,得出了这样的结论——我认为这次的祷告并不需要出声,仅仅需要将内容发送至公屏即可。
我不能够开口说话,所以我的祷告内容只能通过发言,并发送它到公屏上才能完成。我想这也是开放会议桌的缘故。而探测声音的仪器,我想这应该是故意设计误导我们的,目的是为了逼我们出声说话。
请大家再思考一下,我认为我们还有时间,不需要那么着急。
√(完)
沉默一直是这里的常态,可依旧无法习惯。脱离了日常喧嚣的城市,在这里的每一刻安静都让人无法忍受,像是一出荒诞的歌剧。
可是当所有人步入这剧场,荒诞就自动消失了。
神父的眼里充斥着感激,但我所做的事,并非为了求得他的感激。
云柊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,她的沉默期还未结束。她或许在重新思考计划,以及接下来的打算。
黎中允的手指开始在屏幕上疾走,轻盈地点击。
其余的人,都转头看向柊楑或是我。
压力扩散开。
云柊楑:
我经过重新思考,整理了很久所有的咨询,最终决定还是继续实验。神父依旧继续,他是目前唯一将祷告通过发言,发送到公屏上的人。
但是,实验的方式不同了。我想大家每个人都看得到,房间的角落有一些家具和柜子。里面放置着刀具,也有其他的物品,还有一台不知有何作用的机器,一直发出很轻的,在二十分贝左右的轰鸣声。接下来,如果有谁愿意的,请起身将刀具拿来,递给神父。神父可以用刀具轻轻敲击桌面,这样就可以制造声音,降低被镭射直接击中的风险。
这是我的方案,你们如果认为可以的话就点点头。
√(完)
大家都点了点头,但却没有人起身。只要是走路也有风险,而且走路的声音不大,却也有四十分贝。随随便便就会接近五十的阈值,没有人想死,即便是已经熟悉了这个房间。
而那刀具所在的柜子旁,小小的箱子、歪斜的架子,还有一根根细绳连接着这些七零八落的物品。
不能碰到它们,因为会轻易带动整个绳子,然后那些本就不稳的架子就会倾倒。
要穿过这些障碍,冒得风险可能比祷告更大,而这只能提高大家更加安全通过任务的几率。或许因此死去一人是值得的,可死去的是自己,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值的买卖。
但沉默不能拖长,云柊楑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自己的左臂。
黎中允的手指再次在荧幕上跳动,停停写写,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,按下了发送键。
黎中允:
我理解到柊楑女士一定会提出这样的方案,这也是如今最佳的方案。
我接下来会去取刀具,但我怕如果我死在路途中,大家反而更无法团结一致。因此,如果我在路途中死去,请大家尽管去相信云柊楑女士。她的方案虽然残酷,但是却很现实,也没有去强迫大家。
我要担起这个责任,大家能够一起出逃就好。
√(完)
随后,黎中允便起身,他向前跨出一步。而此刻的荧幕上再次浮现黑色的字样。
黄堂:
真是太可笑了!我们这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,聪明比不过年轻人,难道连勇气也比不过年轻人嘛?
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?最苦最难的日子都经历过了,害怕什么呢?
小伙子,你就好好坐着。年轻人是国家未来的栋梁,要去赴死,让老爷子我来!
√(完)
黄堂对着黎中允微笑,额头的抬头纹此刻变得亲切许多,黎中允或是已经四肢无力,或是为自己的逃避感到不安,总之最终还是慢慢坐下了。
黄堂站起,像个勇士一样,顶着死神的镰刀,朝着角落的柜子走去。
……
接下来,我们再次目睹了那日的场景,林子然的尖叫似乎依旧彷徨在耳畔,而黄堂的身子被镭射刺穿,他的周边燃起了火。
很快就有洒水器被触发,一切的烈焰都被浇灭。
我脑海里那可怖的景象却挥之不去。
被烧毁的头发,脱落后一块块橘红的头皮,胸口的肉已经完全焦黑,腐烂,烧焦的臭肉味道弥漫。纯白的病号服已被烧成破烂,一块块黑褐的破布和脱皮的红肉似乎要溢出鲜血,却被烈焰全部烧干,而一切的缺口都被填充,被烈焰填充。
人在死前因疼痛发出的尖叫,更加剧了镭射的疯狂蔓延,若没有洒水器,恐怕是我们也会被火焰波及。
那一刻,依旧是刀具的突然坠落,尖刺般的恶意藏在里面,击溃了黄堂的神经,一切都击不倒他,可镭射却不断射向柜子,刀具的声响带动着一切崩塌。
烈焰冲天,热浪滚滚而来,冰水和雾洒落,此刻洒水的声响却没有触动镭射。
可不论是尖叫前的声响,或是尖叫时的恐惧,以及之后洒水的声音,它们无不超过了五十分贝。我的手腕处不停传来刺痛,警示着我又一人的死去。
火被扑灭,水雾在空气中蔓延。
湿冷的空气充斥着房间,这或许是“它”对我们的嘲笑,第二次嘲笑。从第一天突然落下的手枪和子弹开始,这一切的准则和设置,就像在反驳一切关乎正义的观点。一切理智,冷静和沉默,都是可笑至极的事情。只要尖叫,只要大笑,那个自诩为神的人就可以嘴角一扬,送我们上天堂。
人们不应当清醒地过活,这样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,而痛苦的前行是无意义的。这无异于自杀,自杀代表着对自己宣判死亡的荒诞。
因此,他在表达——追求欲望是正确的,放纵欲望是应当的。
这就是所有的观点。
任务失败了吗?我不知道,更加可怕的压抑感传来,我们若是继续这所谓的理智行为,会不会依旧被一个个细小又可笑的事情绊住脚步,害死别人或是自己?
这时的红色大字浮现,已经开始丧失逻辑。
任务二:
追加内容:在执行此任务中,如有人员死亡,则任务失败。若祷告,任务成功,已经执行祷告,声音强度符合标准……
判定:因声音强度的判定在人员的死亡前,因此任务通过。
我看着这番话,不知该作何表情。
我该生气吗?
我确实很生气,这混乱的话,更像是嘲笑又一人的死去,然后勉为其难地,宽宏大量地为我们开放通行,并堆满欢愉地期待着下一趟路途中再次看见生命的消逝。
再设计剧本,让我们踏入必死的结局。
可我心里只有无止尽的疲惫蔓延,一瞬间我只想嘲笑自己。
身后的蓝色通道里,长廊的一侧墙壁似乎陷进去了一扇门,那应该就是<档案室>。
我们要踏入其中,迎接另一个现实的冲击。
……
我们站在房间里,我牵着青黎的手,她紧紧握着不肯松开。
紧张扼住脖子,我们都等着云柊楑的回应。
智能手机里唯一的软件便是便签,我们终于能随时随地沟通。我看着发亮的荧幕,却觉得这光亮变得越来越沉重。烈焰燃烧殆尽后,噼啪声也随之消失。一切重归肃静,只留下越来越压抑的空气。
她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,意思是“没问题”。
房间里陈列着一个个金属柜子,打开的声响会触发镭射,而其余的物品却也全都陈放在高处,一时不好取下。它们全部被锁在玻璃柜里,没有钥匙也根本无法打开。
只有一尊雕塑,立在灰暗的中央,吸顶灯从四周打下光,唯独中央是一片黑。
云柊楑决定去检查雕塑,它过于异样,这份诡谲被奇特的布局放大后,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冲动去触碰它。可必须按耐住,往前一步都有可能会导致死亡的恐惧,正牵拉着我们的四肢。
她走上前去,当她触碰到那雕塑的时候,双眼顿时瞪大,咬紧牙关,豆大的汗滴滑落。
云柊楑的表情开始扭曲,她似乎想要痛苦地呻吟出来。可是她忍耐住了,她慢慢跪下,整洁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乱开了,周身全是痛苦缠绕,撕扯着衣服,像是要崩裂开。
云柊楑颤抖着手,取出手机,荧幕上显示着大大的字,简单却可怖,我仿佛回到了第一天,面对那通向地狱的门,面对那不可触碰的禁忌,伸出手去。
“里面的内容很可怕,不要看。”
太晚了。
在这警告出现之前,我早就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。那种诡谲的美里面,藏着我想要知道的一切。我破碎的记忆开始重组,以前不曾看清的事情突然浮现。这时候,我灵魂的一部分才感受到了召唤,向着我飞来。最终融为一体。
疯狂肆虐着,即使明白这或许是潘多拉魔盒,我依旧触碰了那尊雕塑。这雕塑上刻着一个女孩,脖颈处被划开。她还在笑着,可是眼角却狰狞。眼神空洞,凛冽的刀眉像是割开了她的脑袋,她的长发盘起,端庄严肃,和表情却完全不协调。
全然是个怪异的鬼。
无数的图像瞬间穿过我的脑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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